第2章 山月窥人（第1 / 2页）

“师妹果然心思细腻，懂得为人着想。”陵越对眼前人颇有些好感，眉目间颜色益温，话也多了起来，“素闻青木道长品性高洁，以清净自居，座下弟子性情特异，如今都少在派中走动。娜迦匿迹无踪。岫萝携孤雁剑已登仙道。曦月曾掌管仙箓司，后远走西域，受雇于知林堂。明玉乐在江湖，常年在俗世行走游历。沅芷出身中原富庶之家，因幼弟早夭，前些年已回去继承家业。如今派中只剩杜蘅、江蓠。”

江蓠笑着接过话茬：“杜蘅貌美堪称国色，使人见之难忘。在下相貌平平，自然是江蓠了。”她心里想道，其实熏焚香草不过能静气安神而已，向来被目为无用之法；青木师尊一脉避居西丘，亦从来少人问津。没想到这个陵越师兄知之甚祥，看来传闻说他是掌门之位最有可能的继任者，并非虚言。若非如此，派中一百八十位长老各有得意门生，谁会去记个遍呢？还有啊，什么“品性高洁、以清净自居”，应该是派中人多说青木师尊性情孤僻、傲世怨谤才对……这个陵越师兄，倒是蛮会聊天的。

陵越看着礼数周全的江蓠，不由地舒展了眉头，说道：“晨光熹微，是我未及察觉这林中有人，错在我，你何必言谢。”

江蓠腼腆地笑了下，整整衣冠，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，自觉大事不妙，便试探地问道：“师兄凌空驭剑，破土斫木，莫非也是想在此完成版筑课的……”

“正是，不过……看来被师妹占了先。”陵越与江蓠在版筑课上见过几次，他自也猜到了眼前人来到这个偏远小山丘的用意。

江蓠摆摆手，叹了口气，说：“唉，既然是师兄先动的手，自然归师兄所有。我再另觅别处便是。”

被剑气破开的山顶已然狼藉一片，所幸那坛桑落酒被搁在较远的位置，没被波及。差点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江蓠四下一望，确认了搁酒的位置之后，便欲迈步去取。

被连根拔起的花草树木在四周飞溅崩落，迷茫中江蓠抬眼看，对上来者的双目，因为凑得太近，她觉得周围的空气都被夺走了。

身着天青色长袍，佩水纹玉，携紫金剑鞘，眼前人乃是一个自己不曾搭过话的师兄。

江蓠师从青木道长，而青木只收女徒。从小在姐妹中长大的她，不大习惯与师兄弟相处，因而除了在九渊阁管书库的陵川师兄之外，她几乎不怎么跟派中其他男弟子接触。

陵越眉间微蹙，似是愧疚于自己的莽撞。他松开眼前这个惊慌失措的小师妹，问道：“你可有事？”

江蓠猛喘了两口气，未及拍打尘土，便抱拳施礼道：“我没事，见过大师兄。”

“且慢——”陵越将江蓠叫住，“我既身为师兄，又怎可与师妹相争此地？”

江蓠最怕出现这种互相推来推去的情况，正在斟酌把山头让给师兄的说辞，却听陵越继续说道：“师妹是否发现，此处甚奇，不见繁花似锦，却有香气袭人，也不知有何仙草隐匿其中？作为居所，倒确是上佳之选。”

“啊……”江蓠连忙退开一步，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，“大师兄有所不知，我……师承青木道长，平时熏染香草，以辅助修行，经年累月，身上便常怀这芳草之香。”

陵越上身前倾，似是确认了她是芳香的源头，才说道：“经你如此一说，我才发觉此香不同一般。只是……我在课上见过你，当时却未觉察。”

江蓠听说陵越大师兄竟然对自己有几分印象，脸上又划过一阵热浪：“人对香气的好恶不同。我这身上的味道，有人觉得既清且甜，有人觉得又苦又酸。因此我平时在中丘广庭聆听师尊教诲时，都会用内力压制气味，以免唐突了其他师兄弟妹。”

其实这位“大师兄”在同辈中的年资并非最长，但比他资深的几位俱已出走，加上他修为之高，平辈中暂时无人能及，所以便冠了一个“大”字。有人说，陵越之难得，不仅在于道术拔萃，更因为他兼修极为暴烈的雷火之术，非有极沉静、极坚固的意志不可为之，因此不少授课长老都对他有几分敬佩。

陵越伸手将眼前人发髻上的细小枝杈落叶拂去，再略施咒法，江蓠身上尘土瞬时消失无影。

江蓠想用低头来掩饰自己泛红的双颊，再次抱拳道：“多、多谢大师兄。”

玉浮派的修炼方法讲究五行四相，所谓五行，即金木水火土，为修道人命格所属；而风雷水火四相，则由人自选。如此两相配合，施展法术时方可切换交融，不易被敌人克制。

据说五行四相的组合，通常会影响修道人的心性。例如江蓠水行而风相，明玉说她透彻似水、自由如风，江蓠则回敬同行同相的明玉“心如涌泉、意如飘风”八个字。但这套说法不仅有牵强附会的嫌疑，而且在有些人身上极不适用，比如陵越。他虽火行而雷相，浑身却无半点雷霆作派、烈火脾气。其人端庄持重若山峙渊渟，待人亦甚是和风细雨；不过在温润如玉的表面之下，也能隐隐令人觉出一种淡漠。